余温散尽
林知夏最后一次见到沈亦臻,是在深秋的火车站。
风卷着碎叶,刮得人脸颊生疼,她攥着那张皱巴巴的车票,站台上的广播重复着检票通知,声音模糊又冰冷。沈亦臻就站在她对面,穿一件她去年给他买的深灰色大衣,头发剪得很短,眉眼还是她刻在心底的模样,只是眼底没有了半分暖意,像结了冰的湖面。
“别等了,知夏。”他的声音很淡,淡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,“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”
林知夏的指尖发抖,车票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,她张了张嘴,喉咙发紧,半天只挤出一句:“为什么?我们说好的,等你毕业就结婚,等我们攒够钱,就去看海边的日出,就去租一间带阳台的小房子,养一只叫团团的猫……”
那些话,是他们在无数个深夜里,抱着彼此说过的期许。那时沈亦臻还在念研究生,林知夏在小城里做老师,每个月省吃俭用,给他寄生活费,给他买保暖的围巾,给他写长长的信,告诉他“慢慢来,我等你”。沈亦臻总会在信里写满温柔,说“知夏,委屈你了,等我回来,一定好好补偿你”,说“我这辈子,最幸运的事,就是遇见了你”。
她等了三年,从盛夏等到深秋,从满心欢喜等到满心荒芜,等来的不是他的归期,而是一句轻飘飘的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”。
“那些都是随口说说的。”沈亦臻打断她,语气里没有半分愧疚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,“林知夏,你太普通了,普通到配不上我。我以后要留在大城市,要进顶尖的公司,要过更好的生活,而你,只想守在这个小城里,过一眼望到头的日子,我们根本不合适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她洗得发白的外套,扫过她冻得通红的指尖,一字一句,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里:“还有,我从来没有爱过你,和你在一起,不过是因为那段日子太孤单,是你一直缠着我,不肯放手。”
“缠着你?”林知夏笑了,笑得眼泪都掉了下来,眼泪砸在冰冷的站台上,瞬间就没了温度,“沈亦臻,三年里,我每个月给你寄钱,你生病的时候,我连夜坐火车去看你,给你熬粥,给你洗衣服,你说你喜欢吃我做的红烧肉,我每次都提前做好,冻在冰箱里,给你带去学校,这些,都是我缠着你吗?”
她想起去年冬天,他说想吃家里的饺子,她凌晨四点就起床,包了他爱吃的白菜猪肉馅,坐了六个小时的火车,赶到他的学校,却看见他和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走在一起,女孩笑着递给他一杯热咖啡,他温柔地揉了揉女孩的头发,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。
那时她还在自我安慰,说他们只是同学,说沈亦臻心里只有她。现在想来,所有的温柔都是假的,所有的期许都是骗她的,只有她,像个傻子一样,抱着那些虚假的承诺,一等就是三年。
“是又怎么样?”沈亦臻的语气越来越冷,“那些都是你自愿做的,我又没逼你。林知夏,别再自欺欺人了,我们到此为止,以后,不要再联系了。”
说完,他转身就走,没有回头,大衣的衣角被风吹起,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。林知夏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,一点点消失在人群里,风越来越大,刮得她浑身发抖,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寒凉。
她手里还攥着那张去他城市的车票,那是她攒了半个月的工资买的,想给他一个惊喜,想告诉他,她攒够了钱,想陪他一起在大城市打拼,可到头来,却成了一场笑话。
后来,林知夏听说,沈亦臻很快就和那个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在一起了,女孩家境优渥,帮他找到了很好的工作,他们很快就订了婚,婚纱照拍得很浪漫,登在朋友圈里,刺眼得很。
有人问沈亦臻,还记得林知夏吗?他淡淡一笑,说“记不清了,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”。
林知夏把那些他写的信,那些他送的小礼物,还有那件他没带走的围巾,全都烧了。火光里,她看见自己三年来的欢喜和执念,一点点化为灰烬,像他们之间的感情,再也回不来了。
她还是守在那个小城里,还是做着老师,只是再也没有爱过谁,再也没有说过“我等你”。每次深秋刮风的时候,她总会想起火车站的那个下午,想起沈亦臻冰冷的话语,想起自己掉在地上的眼泪,想起那些再也无法实现的期许。
原来最伤人的不是分手,不是离别,而是你倾尽所有去爱的人,从来没有真心爱过你,是你抱着满心欢喜去奔赴的未来,在他眼里,不过是一场不值一提的消遣。
风还在刮,余温早已散尽,有些人,一旦转身,就再也不见,有些爱,一旦破碎,就再也无法拼凑,只留下满心的荒芜和遗憾,陪着她,走过一个又一个深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