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昭然推开家门的时候，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，暖黄色的光晕在地板上拓出他的影子。钥匙丢进陶瓷碗里，发出清脆的“叮”一声。

“回来了？”客厅里传来父亲的声音，电视正播着晚间体育新闻。

“嗯。”他弯腰换鞋，运动鞋底还沾着操场上的细沙，在地垫上蹭出几道灰痕。

宋父从沙发上转过头，眼镜片反射着电视的蓝光。“又训练到这么晚？”

“加练了投篮。”宋昭然把背包甩到沙发上，T恤后背汗湿了一片，黏在皮肤上。他随手掀起衣摆擦了擦下巴的汗，腹肌线条在灯光下一闪而逝。

茶几上摆着切好的西瓜，鲜红的果肉上凝着水珠。宋昭然抓起一块咬下去，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淌，他赶紧低头舔了下手腕。

“脏不脏？”宋父皱眉抽了张纸巾扔过去。

宋昭然咧嘴一笑，虎牙沾着西瓜籽。“饿了嘛。”

电视里正回放NBA季后赛的精彩片段，他盯着屏幕，嘴里含糊不清地点评：“这球应该传底角，投什么后仰……”

宋父瞥他一眼：“你上周比赛最后那个后仰不也没进？”

“那是手感问题！”宋昭然抗议，西瓜籽喷到茶几上。

——

热水从花洒喷涌而出，浴室很快蒸腾起白雾。宋昭然站在水流下，闭着眼仰头冲淋，水珠顺着脖颈滚落，流过锁骨，最后在瓷砖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。

训练后的肌肉微微发酸，他伸手按了按肩膀，那里有一块昨天对抗赛时撞出的淤青，紫红色，在麦色皮肤上并不显眼。

“嘶——”他皱了皱眉，手指用力揉了揉。

镜子已经被雾气蒙住，只能隐约看见自己的轮廓。宋昭然伸手抹了一把，镜面露出他湿漉漉的脸——头发滴水，眉毛黑而浓，眼睛因为疲惫显得比平时懒散些。

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两秒，忽然做了个鬼脸，舌头抵着虎牙，眼睛瞪大。

“沙毕”他对自己说，然后笑出声。

——

吹风机嗡嗡作响，宋昭然坐在床边胡乱吹着头发，发梢的水珠甩到床头柜的照片上——初中毕业那年暑假，他和周予骁、陈星野在海边的合影。三个人晒得黝黑，勾肩搭背地冲着镜头傻笑，背后是湛蓝的海和刺眼的阳光。

手机屏幕亮起，篮球队群消息炸了99+。

【周予骁】@所有人 明天早上六点半操场集合！教练说谁迟到谁加练折返跑！

【陈星野】？？？我刚约了学妹吃早饭

【李毅】@陈星野 你哪个学妹？上次那个文艺部的？

【陈星野】是外语系的！

宋昭然笑着打字：【@陈星野 你上个月不是说外语系那个嫌你打球太菜吗】

群里立刻刷起一排“哈哈哈”，陈星野发来一连串愤怒表情包。

他退出群聊，点开朋友圈随意刷了刷——周予骁发了张健身房自拍，配文“增肌中”；陈星野晒了杯奶茶，标签上写着“三分糖”；文艺部的温书昀po了张图书馆窗外的晚霞，文案是一句看不懂的外国诗。

宋昭然的手指停顿了一下。

他忽然想起今天训练结束时，周予骁勾着他脖子说的话：“昭然，你真对温书昀没意思？人家每次比赛都来给你加油。”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？ 没注意。

他点开温书昀的朋友圈，往下滑了滑。大部分是读书笔记和风景照，偶尔夹杂几张文艺部的活动合影。在最近的一张照片里，角落的篮球架下有个模糊的人影，穿着23号球衣。

宋昭然放大看了看，笑了。 “拍我呢？”

台灯调到最暗档，宋昭然趴在床上翻看比赛录像。平板电脑支在枕头上，画面里师大附中的后卫正用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。

“这个变向……”他按下暂停，手指在屏幕上比划着路线，“重心压得太低了，容易吃晃。”

窗外传来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声音，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。夏夜的虫鸣透过纱窗传进来，和视频里的哨声混在一起。 他看了眼时间，凌晨一点十七分。 手机震动，周予骁私发了一条消息：【睡了没？】 宋昭然回了个问号。

【周予骁】我刚想到个绝妙战术！下周打师大附中，咱们可以……

后面跟着长达60秒的语音方阵。宋昭然点开第一条，周予骁亢奋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炸开：“我跟你说！他们那个中锋转身特别慢！我们可以……” 他赶紧调低音量，把手机扔到一边。

五条语音听完，宋昭然揉了揉太阳穴，打字回复：【你大半夜不睡觉就琢磨这个？】【周予骁】我热血沸腾啊！一想到下周比赛就睡不着！

宋昭然笑着摇头，回复：【明天训练再说，睡了】他关掉平板，房间陷入黑暗。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像某种白噪音，眼皮渐渐变得沉重。 半梦半醒间，他恍惚听见楼下有野猫打架的动静，尖锐的叫声划破夜色，又很快归于平静。

他梦见自己站在空旷的篮球场上，四周没有观众，没有队友，只有篮筐在风中轻微摇晃。远处传来翻书的声音，很轻，但清晰可闻。他想走过去看看是谁，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。

书页又翻过一页。

许桉姩/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