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训的哨声刺破雾气时，宋昭然正在第十次练习底线三分。篮球划出熟悉的弧线，在篮筐上转了三圈最后还是弹了出来。

"命中率感人啊队长。"周予骁打着哈欠把球扔回来，"昨晚又通宵看NBA集锦了？"

宋昭然用护腕擦了下巴的汗，恐龙图案被浸得深一块浅一块。晨雾浓得化不开，跑道尽头的身影都模糊成灰白的剪影。但他还是看见那个穿白衬衫的人准时出现在梧桐道第三盏路灯下，抱着琴谱的步伐像计量过般精确。

"赌不赌？今天钢琴美人肯定又是七点零三分经过。"陆星野突然凑过来，"我观察两周了，误差不超过十秒。"

周予骁吹了声口哨："遍太啊你？"

"这叫数据分析。"陆星野掏出小本子，"顺便记录下昭然每次走神的时间点——比如现在。"

篮球重重砸在陆星野脚边。宋昭然头也不回地往器材室走："收拾东西，要下雨了。"

雨是午后开始下的。宋昭然蹲在体育馆后门拧干衣角时，听见墙外传来争执声。

"...奖学金名额不是看你练琴多久。"中年男声带着公文包的沉闷质感，"李教授说你这周又没去..."

"在准备肖赛曲目。"清冷的声音像雨水敲在铁皮屋檐。

宋昭然下意识探头，看见简淮声站在墙檐滴水处，乐谱护在怀里，白衬衫后腰透出止痛贴的方形轮廓。他对面的秃顶男人正把平板电脑往他面前递。

"茱莉亚的申请截止到下个月，你父亲..."

"知道了。"

这三个字像琴盖合上的钝响。简淮声转身时，宋昭然慌忙缩回头，后脑勺撞在消防栓上发出闷响。等他揉着脑袋再望出去，只剩雨帘中逐渐模糊的黑色伞影。

黄昏时雨停了。宋昭然返回球场找丢失的护腕，发现铁丝网上挂着串银色U盘。外壳刻着花体字母"J"，插口处沾着未干的水痕。

他踌躇片刻，还是摘下来塞进口袋。转身时看见音乐楼二楼的窗影——简淮声正在窗边调音，修长的手指按着琴弦，腕骨凸起的弧度像某种易折的鸟类骨骼。

护腕最终在垃圾桶旁找到了。宋昭然把它拧干时，听见楼上传来破碎的琴音——是《月光》第三乐章，但反复在某个小节中断重来，像被雨水打湿的翅膀徒劳扑腾。

回宿舍的路上，周予骁突然捅他胳膊："看群消息没？文艺汇演要和各系合作，音乐系派来的代表..."

手机屏幕亮起通知，置顶消息来自学生会会长：【经抽签决定，篮球系与音乐系合作节目，双方代表：宋昭然、简淮声】

陆星野发来一连串捶地大笑的表情包。宋昭然盯着那个黑色头像看了很久，直到屏幕暗下去，映出自己沾着雨水的茫然的脸。

夜空又开始飘雨。他摸出口袋里的U盘，金属外壳上倒映着碎钻般的雨丝，像某人弹琴时偶尔颤动的睫毛。

许桉姩/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