友谊赛定在周三下午。师大附中的大巴驶入校门时，宋昭然正蹲在休息区往球鞋上画新的涂鸦——一只龇牙咧嘴的霸王龙，踩着篮球张牙舞爪。

"幼不幼稚。"周予骁把队服扔到他头上，"队长去抽签。"

体育馆里弥漫着橡胶和汗水的味道。宋昭然捏着抽签纸条转身时，看见简淮声独自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。黑色耳机严实实罩着耳朵，乐谱摊在膝头，手指无声地在谱线间移动，像在触碰看不见的琴键。

"音乐系来采风。"学生会干部小声解释，"说是要写什么...运动主题的奏鸣曲。"

比赛进行到第二节时，意外发生了。陆星野带球突破时踩到对方球员的脚背，惨叫像断弦般刺破空气。队医冲上场时，宋昭然看见陆星野的脚踝已经肿成青紫色。

"换人！"教练吼得嗓子劈叉，"周予骁顶小前锋！"

周予骁白着脸摆手："教练我脚抽筋..."

记分牌显示还剩七分钟。宋昭然攥紧拳头，指甲陷进掌心的薄茧里。观众席响起窃窃私语，师大附中的队员已经露出胜利在握的笑容。

"替补？我来。"一道略显冷漠的嗓音在上响了起来。

宋昭然抬头，看见简淮声站在观众席栏杆旁，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，露出小臂绷紧的肌肉线条。

"别闹了。"周予骁龇牙咧嘴地揉着腿，"这是篮球不是...”

他撇了一眼周予骁，没有说话，也没有看任何人，只是垂下眼睑，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此时的表情（但是，这人肯定没有什么表情。

教练默了一会，最后想去拍简淮声的肩，却不知想到了什么，又放下了，只道：“尽力。”

简淮声沉默地脱下衬衫，露出里面意外合身的黑色运动背心。他弯腰系鞋带时，后腰的止痛贴边缘从裤腰露出来，宋昭然注意到那是和自己同款的运动医用贴。

裁判吹哨的瞬间，简淮声突然开口："给我球。"

不是请求，是陈述。

师大附中的控卫发出嗤笑，其他人也笑出声：“笑死！一个从未碰过篮球的人，要去当先锋，真的是太有意思了。”“就是，让我看看他是怎么表演的。”“不过只有一张脸而已，最讨厌这种人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，只见简淮声带球穿过中场，所有笑声都卡在了喉咙里——他的运球姿势很怪，不像篮球运动员那样大开大合，而是像在操控某种精密仪器。球仿佛黏在他掌心，每次弹跳都精准落在测拍点上。

"左边！"宋昭然突然启动。简淮声的击地传球像计算过弹道般穿过两人防守，恰到好处地落在他跃起的轨迹上。

唰——空心入网。

接下来的五分钟像场荒诞的梦境。简淮声从不主动投篮，但每次传球都像提前说好了一般。

在无人知晓的角落，简淮声正用左手按住右腕。

最后一攻时对方采取了全场紧逼。宋昭然被两人包夹，余光瞥见简淮声突然甩开防守人，无声地切向底线。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将球抛向那个方向。

接球，转身，起跳。简淮声的投篮姿势标准得像是教科书插图，但出手瞬间明显蹙了下眉。篮球划出异常平直的轨迹，却在篮筐上颠了四下才不情愿地落网。

哨声响起。计分牌定格在81:79。

欢呼声炸开的瞬间，简淮声已经弯腰捡起地上的衬衫。宋昭然追过去时，看见他正用颤抖的右手拧开药瓶，药片撒了一地。

"你的手..."

"没事。"简淮声把冰镇矿泉水按在肿胀的右腕上，"节拍器忘关了。"

宋昭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冷笑话。他低头看见对方运动鞋鞋舌上手写的花体"J"，突然想起什么："那……”

音乐楼的放学铃突然响起。简淮声像是被惊动的夜莺，转身就走。宋昭然望着他白衬衫后腰透出的止痛贴轮廓。

周予骁一瘸一拐地凑过来："刚才那哥们传球的时候，是不是在哼贝多芬的节奏？"

暮色透过体育馆的彩玻璃，把宋昭然掌心的汗水染成斑斓的颜色。他弯腰捡起滚到场边的篮球，上面沾着一点陌生的雪迹，似是来自某个被琴键磨破的指尖。

许桉姩/.

完结撒花🎉🎉